入夜，農民工們就露宿在立交橋下

　　農民工露宿地的不遠處，夜幕下車來車往

　　愛心人士在中州大道與鄭汴路交叉口給農民工送棉被

　　一農民工在鬧市立交橋下死亡，再一次引發(fā)社會各界對這一群體的關注

　　媒體去年曾發(fā)起寒夜送暖系列活動，一年過去，記者再訪寒夜露宿者

　　核心提示

　　在他經常找活干的立交橋下，他躺了20多天后死了。

　　工友們說，他生病期間，救護車來過，聽說民政局的人也來過，卻沒把他拉走，他本不該這樣死。

　　而這亦成了眾多網友譴責相關政府部門的“口實”。

　　這名農民工的死，也牽動著鄭州市民的愛心：他們在寒夜中自發(fā)到現(xiàn)場祭奠，并給其他在大橋下露宿的農民工送來棉被。

　　早在去年此時，本報就發(fā)起了“寒夜送暖，關注露宿街頭者”系列活動，并用采訪車拉著讀者捐贈的保暖衣物，送給大橋下的露宿者和街頭流浪者。

　　現(xiàn)場 躺了20多天后，等活兒的農民工去世了

　　霧霾重重的天空下，冷風呼呼地刮著，氣溫在0攝氏度上下徘徊。

　　在鄭州市中州大道鄭汴路立交橋下，一根粗大的水泥橋墩后的冰冷地面，成了他人生最后20多天的容身處。

　　12月2日中午，得知他死亡的消息后，記者趕到了立交橋下這塊能給農民工遮雨的地方。

　　南來北往的車輛，從橋下兩側的中州大道上呼嘯而過，橋下的公交車進進出出?？s著脖的民工，抱著膀子，望著過往車輛，他們希望能有車停下來，招呼他們去干活兒。沒有人能注意到，就在兩天前，一名也曾在這里東張西望的杞縣農民工，死在了橋墩旁。

　　“他就躺在這個地方死了?！敝钢鴺蚨障卤眰瓤湛帐幨幍乃嗟兀瑏碜灾心部h韓寺鎮(zhèn)馬家村的農民工馬雙羊比劃著說，“他的鋪是東西方向的，人死后被拉走了。”距此往北約十幾米處，東西方向放著一溜農民工的被褥鋪蓋，幾名沒找到活兒的農民工坐在鋪蓋上閑聊。

　　盡管曾在一起干過活兒，可馬雙羊并不知道死亡的農民工叫啥名字，只知道他是杞縣圉鎮(zhèn)鎮(zhèn)的。

　　工友 他死前曾感冒發(fā)燒

　　馬雙羊說：“大概是在20多天前吧，到了上午10點的時候，我看見他還躺著不動，喊他走，他說腿疼，我急著干活沒細問就走了?！?/p>

　　馬雙羊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從他說腿疼后，就沒再見他干過啥活了?！拔覀儚臎]見他去過醫(yī)院，天天見他在這里躺著。他身上應該沒啥錢，這么多天沒干活兒，哪會有錢看病啊。”采訪時，馬雙羊和他的幾個中牟老鄉(xiāng)圍著記者說。

　　大約是在10天前，馬雙羊聽說他感冒了。也是從那時起，馬雙羊發(fā)現(xiàn)他白天晚上都在地上躺著，“沒人理他”。

　　旁邊鄭州市公交四公司調度室一張姓工作人員說：“看他這個樣子，我們中午的工作餐，會經常給他放一些，可他不吃?！闭{度室另一名女工作人員說：“估計有病吃不下去?！?/p>

　　“救護車來過，最后一次來的時候就是在周五，他已經死了。”馬雙羊說。

　　“他晚上住在這里肯定很冷吧？”記者問馬雙羊。可在馬雙羊看來，單因為寒冷，并不會要命。他特意把記者領到他們的鋪蓋前說：“他死前穿件古銅色的棉襖，下面鋪的有被子，蓋的也有，有的農民工走時，還會扔下一些臟爛被子?！?/p>

　　據記者了解，11月30日中午，有個保潔工找到公交公司宋女士說有個農民工快不行了，宋女士趕緊打120，120急救車來搶救后說人已死亡。

　　宋女士等人還給救助站的人說過情況，對方來后并沒有接收。11月30日下午3點多，一輛車把尸體拉走。

　　目擊者 死亡農民工并未拒絕去醫(yī)院

　　馬雙羊說，大約是在一周前，來過一輛急救車，他和幾名老鄉(xiāng)工友都在現(xiàn)場。

　　馬雙羊和幾名老鄉(xiāng)工友互相補充著告訴記者，急救車來后，有穿白大褂的下來，問生病農民工有沒有親戚。

　　“他搖了搖頭，”馬雙羊說，“接著，穿白大褂的又問我們愿不愿意跟著去。我們和他并不熟，非親非故的，誰愿意跟著去啊。見沒人去，白大褂就上車走了?！?/p>

　　“有報道說，鄭州市衛(wèi)生局稱，這個死亡的農民工不愿意去醫(yī)院，是這樣嗎？”記者問馬雙羊和他的幾名工友。

　　“不可能的事！我們都在看著呢，他根本就沒說不去醫(yī)院！”聽記者這么一說，馬雙羊和工友們大聲反駁。

　　指著附近的一名農民工，馬雙羊說：“有個醫(yī)生，還給了他點錢，讓他去幫忙給有病的農民工買水。醫(yī)生讓打救助站的電話，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打，救助站的人最后沒來?！?/p>

　　生前 “農民工圈子”之外的“單干戶”

　　在馬雙羊眼中，死亡農民工有40歲左右，“年齡看起來比我大一些，干活肯下勁，性格也比較開朗。他會內粉（內墻粉刷）、壘墻，這算是建筑上的技術活了。俺這一大堆人，都是中牟的，就他是杞縣的。平時俺幾個人經常在一塊兒干，誰有活兒就互相介紹一下，就他一個人單干?！?/p>

　　馬雙羊他們的活兒并不好找，夏天好一些，一個月能掙2000多元，到了冬天就不太好找了，“11月活不多，估計也就能拿1000多元吧。你想啊，他身體不好，沒法干活兒，肯定沒錢吃飯看病?！瘪R雙羊說，沒見他有啥朋友，聽說他家里有個老婆，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家人。

　　現(xiàn)狀 不愿離開的露宿地

　　“睡在橋下四面透風，誰不知道睡在屋里舒服啊！可我們不想離開這個地方，主要是找活兒方便?！瘪R雙羊說，“前段那個叫李老發(fā)的送水哥，想給我們找個住的地方，我們不愿意去。不是真不想去，而是去了晚上就沒活兒干。我們晚上呆在路邊的橋下，好隨時等活兒干?！?/p>

　　昨日下午4時，鄭州中州大道與農業(yè)路立交橋下，一位老人安靜地躺著，身上的棉被伴著呼吸一上一下起伏，只有臉露在外面。在記者輕聲招呼下，他醒過來，坐起身。他叫馮春意，已經年過花甲，“我會砌墻，好幾天沒活兒了，倆孩子白天出去尋活兒了?！边@個橋下，晚上會睡10多個人，其中還有他的兩個兒子。

　　“俺家是原陽的，在這兒住的也多是老鄉(xiāng)，平時大家有事情也能相互照應?！崩先苏f著，一旁58歲的胡戰(zhàn)林湊過來，點頭表示認同。

　　“冬天活兒少，咋不回老家呢？”記者問他。

　　“沒錢人家看不起你呀，不想回去?！痹捨凑f完，兩行眼淚就從眼角流了出來，順著皺紋流到臉頰。

　　愛心之追憶

　　去年此時，本報曾到橋下送棉被

　　早在去年12月份，本報就發(fā)起了“寒夜送暖，關注露宿街頭者”系列活動。本報記者曾在寒夜分兩路，分別對鄭州市區(qū)的一些街頭露宿者的生活進行了體驗，記者躺在他們單薄的被褥里，被凍得瑟瑟發(fā)抖，輾轉難眠。

　　本報還聯(lián)合鄭州市金水區(qū)綠城社工服務站，呼吁市民為露宿街頭者募集棉被、席子或墊子、棉衣等御寒物品。本報的采訪車隨后還在寒夜把熱心市民捐贈的棉被、棉衣送給露宿的農民工和街頭流浪者。

　　“你們去年曾來這個橋下送過棉衣棉被?！弊蛉罩形纾浾卟稍L時，橋下的幾名農民工還說記得這事。

　　愛心之行動

　　市民微博發(fā)起“關愛路邊留宿人員”行動

　　昨晚10時，20多名鄭州熱心市民帶來100條棉被，沿著中州大道分別在鄭汴路、農業(yè)路、東風路三個立交橋下發(fā)放。被熱心市民蓋上送來的棉被時，58歲的秦大功激動地說：“今天晚上終于可以睡個整覺了?！币驗槔?，前天晚上后半夜他一直沒睡著，“我得把頭埋到被子里，靠呼吸熱氣暖和點?！?/p>

　　這場愛心行動是鄭州市民魏曉軍和朋友在微博上發(fā)起的。此前，聽到立交橋下有農民工去世的消息，魏曉軍心中說不出的難受。12月1日深夜，他通過微博約上另外兩位愛心市民宋偉和梁春華，一起來到中州大道立交橋下，獻上白花，寄托哀思。

　　說完“兄弟，一路走好”，三人覺得應該為露宿街頭的人做些什么，商量著為他們送上一床棉被最為實際。接著，他們沿著中州大道統(tǒng)計露宿的農民工人數(shù)：鄭汴路橋下有60多人，農業(yè)路橋下有近30人，東風路橋下也有近30人……粗略統(tǒng)計，超過150人。

　　當天，魏曉軍便聯(lián)系棉被廠購置了100條棉被，廠家聽說是捐助露宿農民工，只收了90件棉被錢。

　　同時，魏曉軍等人在微博上呼吁更多人加入這項愛心行動，還發(fā)布了捐款賬號接受愛心捐助，并實時公開賬戶明細。短短一天時間，就收到2000多元捐助。

　　昨天上午，臺灣著名歌手黃安發(fā)布微博稱，每次坐車經過鄭州中州大道鄭汴路立交橋下時，總看到一群等待工作的農民工聚集在那兒，并以此為家。他決定12月9日載著一車羽絨服前往探視在那兒的同胞，送給他們寒冬里的一絲溫暖。他說：“8日是我的生日，沒蛋糕、不吹蠟燭，這才是最有意義的生日！”

　　昨晚，中州大道東風路立交橋下，24歲的農民工陳諾言也知道了黃安要捐羽絨服的事情，他說：“前一天晚上，黃安派人來登記我們的姓名，準備給我們買羽絨服，我老期待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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